晚上江乐一个人回来的。

　　 他去方煜寝室门口敲了敲，“哥，你还在睡吗？我有事和你说。”

　　 门吱呀一声就开了，方煜耷拉着肩膀又回到床上躺着，“啥事啊？”

　　 “中毒的客人陆续都醒了，但大夫说还要在医馆留上数日，客人都愿意和平解决这事。”

　　 “哦。”方煜翻了个身坐起来。

　　 江乐才看到他肿胀的脸和乌青的眼睛。

　　 “哥，你怎么看起来这么严重？我去请个大夫来吧？”

　　 方煜摇摇头，“你继续说。”

　　 “衙门的人也去了医馆，告诉我们茯苓酥含有钩吻制成的粉末，应该是在刘师傅做之前就把它给放进了原材料里，他们现在正在查秋暝城售卖钩吻的商铺和药铺以及医馆。”

　　 “这么多要查到何年何月？”

　　 “捕快说是这种毒物不是每家都有，需要资格证才能售卖，虽然需要些时日，但也不会太久。”

　　 方煜歪着头想了一会，才抬眼问江乐，“你们怎么处理那些客人的？”

　　 江乐回他，“叶哥给了每个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，在医馆期间所有开销包括一日三餐都给包了。”

　　 “嗯。”方煜又躺了回去，“说完就回去睡吧。”

　　 “我等等叶哥。”

　　 “他去哪里了？”

　　 “方才从医馆出来，叶哥说想一个人出去走走。”

　　 “......”方煜本来闭着的眼睛一下就睁开了，微微蹙起的眉头让江乐打了个冷颤。

　　 “他还不想回家？很好，非常好，那你也别管他，麻溜地去睡觉。”

　　 “我...我还是等等吧，叶哥说亥时就回来。”江乐看着他逐渐阴沉的脸色，不敢说下去了。

　　 “行了，你去堂屋等，他回来了不准他进我寝室。”

　　 “可是哥，你真的不找大夫看看吗？”

　　 “有什么可看的？”

　　 “好...好吧。”江乐撇撇嘴，转身离开了寝室，又轻轻地给他带上了门。

　　 黑暗里，方煜盯着床梁发呆，心里真是难受得紧。

　　 这都过去多久了，叶萧然也不愿意低头认错，这一次好像气得不轻啊。

　　 他本想叶萧然回来给他说声对不起，他就顺着台阶下了。

　　 可现在，对方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。

　　 难道要让他道歉吗？

　　 ~~~~~

　　 叶萧然摇晃了一下桌子上的酒坛，又空了。

　　 “掌柜的，再拿一坛酒过来。”他舌头打着结，视线都有些模糊了，可还是想要再喝点，以此来消除心里的郁结之气。

　　 “叶老板，你不能再喝了。”掌柜看着那俩已经见了底的酒坛，有些为难，“我找人送你回去吧？”

　　 “不回！你去拿酒，我又不会少你的。”叶萧然丢了一锭金子在桌上，“不用找了，剩下的给你当小费，再给我送点下酒菜来。”

　　 掌柜不愿意和醉鬼交流了，收好金子就给他拿来了酒和小菜，“叶老板，你慢慢喝，有需要再叫我。”

　　 叶萧然一杯杯酒下肚，却依旧没有疏解坏心情。

　　 他心里难过，也非常自责。

　　 明明可以向以前一样服软认错，可不晓得为何这次自己会这么强硬？

　　 真的是因为落晖吗？

　　 好像是...又好像不是。

　　 落晖带来的危机感不是今天才有的，他又不是不知道。

　　 可为何却在今天爆发了呢？

　　 难道是这些年一直憋在心里的那口气？还是这些年堵在喉咙里的那碗陈醋始终没有咽下去？

　　 本来可以忍忍的。

　　 但他还是选择了口不择言，选择了和方煜打架。

　　 为什么就管不住嘴和手啊...

　　 叶萧然痛苦地闭上眼睛，再一次喝干了杯里的酒。

　　 头痛，心痛，全身都痛...

　　 他像掉进了一个泥潭，想要往上爬，却怎么也爬不上来，那恶臭的脏泥似乎都灌进了他的眼睛，耳朵，嘴巴...糊住了他的脑子，让他无法做出正确的选择，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。

　　 “叶公子？”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头顶上响起来，但他并打算理会。

　　 因为这声音的主人是他不愿意搭理的存在，那个城府极深的长庆公主钱蝶。

　　 钱蝶并不在意对方冷漠的态度，她环视了堂内一圈，客人已经是寥寥无几了。

　　 于是她让小莹把这些人都给打发走。

　　 小莹接到指令后，很快就用钱把客人连同掌柜店小二一起给赶了出去。

　　 她还很贴心地把饭馆的大门给主子关上，然后站在门口守着，像一条忠诚的狗。

　　 钱蝶挨着已经神志不清的叶萧然坐下，也给自己倒了杯酒。

　　 “叶公子，今天巧遇，我陪你喝酒吧。”

　　 “走开！”叶萧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，厉声喝道，“我不需要你陪。”

　　 钱蝶倒也不生气，自顾自地喝了一口酒，“叶公子心情不好啊？和方公子吵架啦？你这脸上的伤...”

　　 她抬手想要触碰叶萧然的脸颊，但叶萧然却厌恶地偏开了头，“关你什么事？公主请自重。”

　　 钱蝶的手就那么尴尬地悬在空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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