忙活一大天下来,林忆哲累出了一身汗。
云林两家的小徒都围在他身边,又是递水又是扇风,眼巴巴地打听。
“忆哲哥,卖多少出去了?”
林忆哲看了一眼大家,“平时没事的时候叫我林忆哲,高兴了就叫我忆哲,现在则叫我忆哲哥。我怎么感觉你们有点儿现实呢。”
大家把扇子扇得更卖力了,水也直往他嘴里灌。
“我们书读得不多,没你那么会说,你直接告诉我们得了,别卖关子。”
说着,就有人递上了计算器。
林忆哲在计算器上按下了一个数字:1080块。
“什么?”大家失望不已。
林忆哲推了下金丝边眼镜,“你们这是什么表情?嫌我卖得少了?”
“不是少,是非常少。”
1080,不是纯利润,是加上成本的钱。
有人不死心,拉住林忆哲:“你直接告诉我们纯赚了多少。”
林忆哲有些迟疑:“一定要告诉?”
大家一个个的都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。
林忆哲在计算器上按下一个数字:9。
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盯着他的手指,指望他继续按下去,然而,他却在按下一个“9”后,收手了。
“什么意思?”
“没了?”
林忆哲摊摊手,“就是这么多。”
有人不信,“不可能,绝对不可能!”
林忆哲说道:“我这次把大家召集起来,并不是为了卖我们的漆器,而是为了让他们认识什么样的漆器才算是一件合格的作品。”
“见过好的,才会知道别人用一两百的价格卖给他们的到底是多么劣质的垃圾。”
还是有人支持、理解林忆哲的良苦用心,他们站出来替林忆哲说道:“反正这两年漆器的生意也不好,这样忙一场,虽然没赚到什么钱,但也没亏本,就当是给大家上一堂课,做公益了。”
有人嘀咕:“做什么公益啊,每人一张嘴,都等着吃饭呢。”
立马有人反驳他:“那你让忆哲怎么办?这两年漆器都不好卖,难道你指望今天这场面就把仓库里的库存全清了?”
“是啊,家里再难,云师傅、林师傅都给大家发了工资,一分不少。你还想怎么样啊?你看隔壁几个镇都成什么样了,漆器堆在那儿没人管,钱也发不出,人都走光了。上回我表姐还说,她们屋后的大漆坊因为久了没人住,被雨水冲垮了。”
林忆哲其实心里特别明白大家心里在焦虑什么。
他们不是担心断了工资,也不是担心没钱吃饭,而是觉得继续这样要死不活地熬下去,云林两家漆器坊早晚得垮。
要怎么做,才能改变局面呢?
大势东去,又怎么力挽狂澜?
到家门口了,云林两家的徒弟们,刚才还殷勤地簇拥着他,一口一个“忆哲哥”,现在居然逃似的跑了,有种要跟他划清界限的决绝。
“跑什么呀?”
逃远的几个人,头也不敢回,交头接耳地说:“快跑吧,要是让云师傅和林师傅抓住我们,少不了一顿臭骂。”
“云师傅还好吧,没什么损失,林师傅估计已经气得吐血了。”
“逆子啊。”
林忆哲回到家,老远就看到父亲林广山黑着脸坐在堂屋里。
桌上的茶已经没有一丝热气了,显然,林广山等林忆哲已经有一阵了。
林忆哲心虚地放慢了脚步,磨磨蹭蹭地来到堂屋。
“爸……”
林广山黑着脸,“别别别,别叫我爸,我受不起。你一声爸,就把我珍藏多年的漆器给拿出去贱卖了。要是多喊几声,我不得倾家荡产?”
林忆哲忍不住嘀咕:“从小都这么叫,也没见您倾家荡产啊?”
“敢顶嘴了你还?”林广山气得直挥手:“走走走,你走,别在我眼前晃,我受不起。去找你云叔,不,去找你云爸,去祸害他去。”
林忆哲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,快六点了,该去给依依送饭了。
“那我走了。”
林忆哲说完,就去厨房了。
本以为要忙活一阵,没想到厨房已经摆好几个菜了,还有一碗鸡汤。
林忆哲提着菜从堂屋前走过时,冲正在喝茶的父亲喊了一句:“我走了啊爸。”
林广山一口茶给吐了出来,“受不起受不起。”
林忆哲走后,林美娟来到了堂屋,喊了一声:“吃饭了,还需要人请才过来么?”
林广山本来就在气头上,被妻子林美娟这么一呛,更是气不打一处来。
“就怨你,从小管教不严,让他一天天跟个逆子一样。”
林美娟坐到餐桌前,把一碗饭推到他面前,为自己叫屈:“是是是,他惹你不高兴的时候就是我管教不严,有点儿什么美事、好事的时候就是你教子有方,是你基因好。”
林广山觉得奇怪,“你平时不是对他挺严格的嘛!怎么今天反而站到他那边去了。”
林美娟说道:“我倒是觉得你那仓库里的东西,能清理多少出去就清理多少,腾出地方来放别的东西也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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