英不能理解，她现在只知道爱的感觉是温暖的，但那并不让她向往。

　　 她仍旧在孤冷空虚的黑暗中心，没有光束能穿过重重障碍照进她的胸腔。

　　 她可不需要爱。

　　 英看着王雨辰，只有象征性向他笑了笑。

　　 王雨辰看着这笑容，目光颤动到极致，比任何力量、地位、荣誉都要更令他动容。

　　 他整个人都仿佛要化掉，英“昏迷”这么久，他等待的不就只是这一个小小的笑容吗？

　　 但英下一刻又晕厥过去，趴在王雨辰胸膛之上。

　　 王雨辰下意识抱住她，虽然皱起了眉，但听到英平缓的呼吸声，感受到英放松的四肢，总算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张。

　　 “雨辰，快把她放回被褥之上，让我为她看看。”

　　 王雨辰虽然不舍得，但还是小心翼翼将英放躺回床榻之上，为她调整好姿势。

　　 百草老人把起英的脉，又用玄力探进她的身体。

　　 良久。

　　 病房内一片寂静，甚至能听到三个人的心跳声。

　　 王雨辰的心跳声又禁不住加快，他屏声息气，再也不想听到任何的噩耗。

　　 但百草老人的表情逐渐解除之前的凝重和严肃，甚至松了口气，他睁开眼，松开英的手腕。

　　 百草老人看向王雨辰，带出一个王雨辰急需看到的微笑：

　　 “放心，她虽然神识受创，但已无大碍了。”

　　 话毕，开始运玄力，修复英的神识，王雨辰只觉浑身脱力，紧张过后，才发现衣服已被冷汗湿透。

　　 “现在的时间，恐怕已经耽误课程，年会将近，你又要参加新一轮试学大会，擅自逃课呆在我这里，又要惹你的导师抱怨了。”

　　 王雨辰面露无奈之色，这种情况下，他还哪有心思继续修学？

　　 就算让导师再抓住他一个把柄，他也根本不在乎。

　　 百草老人没有因为英的好转继续对逃课的王雨辰说教，反而笑了笑，缓缓道：

　　 “但我知道你现在的心全部在张羽身上，所以勉为其难，我容许你当我一个下午的助手，如果有导师找你麻烦，报上我名号便是。”

　　 王雨辰的顾虑瞬间化解，对百草老人的好意感激不尽，埋头行雅礼。

　　 他想到什么，担忧又上心头，忍不住问道：“百草先生，您公然违抗长老大会，以后要怎么自处。”

　　 百草老人轻笑一声，“无需顾虑，岐黄三圣只有三个，长老大会需要我坐阵岐黄堂，失去我，便失去最有效的后备力，必然会动荡导师和学生的信心。”

　　 百草老人所说没错，青风木常常接到艰难危险的高风险任务，一旦学生受伤，都能经手百草老人治愈，连冬境许多得了重疾的普通城民，也会想方设法来青风木求百草老人出手，如果失去他，无异于动摇青风木的地位。

　　 但这样反叛青风木最高权威，长老大会不会轻易一笔带过，百草老人一定将列为他们的重点监视对象，行动自由恐要受限。

　　 王雨辰并不知道，他的武修导师不义，也将同百草老人作伴。

　　 百草老人看出王雨辰的担忧，笑道：“你考虑我，难道就不考虑考虑自己？你向我通风报信，也等同于反叛长老大会，告诉我，这件事上，站在长老大会的对立面，你害不害怕。”

　　 王雨辰想也不想，立马摇了摇头，他缓缓道：“我们既没有违反冬境法，也没有违背道德，既然我们站在无错的一方，为什么要害怕。”

　　 “所以，如你所言，长老大会除了暗中对我留意，他们并没有理由公然针对我。”

　　 百草老人坚定道：

　　 “不论我经手的病人是什么身份，我绝不会违背医德，只坚持自己的底线，其他的，通通都不在我考虑之内。”

　　 -

　　 张栩感到那足以吞天蔽日的黑暗终于消散，带走了仿佛永无尽头的痛苦、绝望和悲伤。

　　 他不懂，为什么世上会有这样消极、这样阴暗的存在？

　　 起初玄王的侵入顶多只让张栩承受痛苦，但疼痛是件好事，这起码会让张栩意识到自己还活着。

　　 但英的侵入就截然不同了，张栩径直带着痛苦掉入寂静无声的恐惧，那种恐惧源于生命之初，无法描述，张栩只觉得，他再也无法回家了。

　　 直到一股温暖的力道割裂恐惧的墙壁，将光带进张栩的视线，将他挽救出坠落的深渊。

　　 张栩抬起头，在头顶看到那光明的源头。

　　 光明伸出手，拽住张栩堕落的神识，牢牢拉离玄王构建的陷阱泥潭。

　　 张栩看到了木长老。

　　 玄王的侵蚀令他的反应迟钝，不能第一时间反映过来面前这个人是谁。

　　 张栩冥思苦想着，想起了同纪流十一关禁闭时误闯入的竹林，和竹林中打坐的神秘人，他才惊讶地发觉——

　　 原来是木长老。

　　 张栩不知道为什么，他除了误入竹林那次，从未见过木长老，也不可能有机会见到木长老，为什么当他和木长老面对面时，他总觉得他们应当早就相识呢？

　　 木长老伸出手。

　　 张栩因为受到持续创伤，难免有些杯弓蛇影，下意识举起手臂做出防御姿势。

　　 但木长老只是将手掌压在张栩的鸡窝头上。

　　 当张栩看到木长老称得上慈爱的笑容，竟有点不争气的想哭的冲动，有些话呼出欲出，但又始终说不出口。

　　 因为张栩根本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。

　　 木长老也什么都没说，只缓缓道：“别来无恙。”

　　 张栩愣了一会，头顶那只手的温度极高，从上至下驱散开他体内冰刺般的寒冷，带来如同日光一般的热源。

　　 张栩回过神，点点头，“别来无恙。”

　　 -

　　 当张栩醒来时，他发现他正置身于一处虚幻渺茫的竹林。

　　 这片竹林是由玄墟和玄力构成的。

　　 木长老的声音传出来，令竹叶沙沙作响：

　　 “你可以离开了，回去休息罢。”

　　 有股玄力引导着，让张栩走出竹林，又缓缓走出禁闭之地。

　　 他来到了木院大道。

　　 夕阳西下

　　 路上学生三五成群，要么自顾和同伴说话，要么沉浸在自己的心事，没有人往张栩身上看去一眼。

　　 张栩要不是头晕目眩、步伐踉跄，他几乎以为将才地狱般的经历，只不过是一场梦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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