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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2章 鲸鱼与乌鸦·无尽夏其二十一

神明不再 肝谷 2058 2025-06-25 22:22

  月光洒在我们身上,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。

   他踩着不知从哪找来的木箱垫脚,将洗净的衣物递给我时,冰凉的指尖擦过我滚烫的手腕。

   小天元依旧像个跟屁虫一样,紧紧跟在我身后,鼻尖几乎贴上我的裙摆,呼吸间带着儿童牙膏的草莓香。

   看着我把衣服一件件晾在衣架上。父亲的鼾声穿透薄墙,新婚妻子的高跟鞋东倒西歪在玄关,鞋跟沾着可疑的红色痕迹。

   "小天元,姐姐要走了哦。"我轻声说道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舍。衣架突然从指尖滑落,在寂静中炸响惊雷,惊飞了栖在晾衣绳上的夜蛾。

   他愣了一下,抬起头看着我,月光正好照亮他蓄满泪水的眼睛,睫毛上悬着的泪珠折射出整个星空。眼神里满是难过:"姐姐,你要走了吗?"带着哭腔的质问,像把钝刀割开伪装的平静。

   "嗯,姐姐要去学校了。"我点了点头,指甲深深掐入掌心,新伤叠着旧疤。眼神里满是温柔:"你舍不舍得我呀?"

   明知故问的残忍,是成年人特有的懦弱。

   他低下头,泪珠砸在地面绽开小小的水花,水泥地上晕开的深色圆点像未完成的句号。

   没有说话,但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不舍。我蹲下身子,裙摆浸在未干的水渍里,潮湿的布料紧贴膝盖的淤青。

   轻轻摸了摸他的头:"不舍得吗?那等你下次再来找姐姐玩吧。"

   谎言比月色更苍白,却比氟西汀更有效。

   他抬起头,鼻涕泡滑稽地鼓起又破裂,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:"真的吗?"像抓住最后一根蛛丝的坠崖者。

   "当然。"我微笑着,咽下喉间翻涌的药片苦涩,眼神里满是坚定:"姐姐会等你的。"最后一个字破碎在夜风里,混着远方火车的汽笛声,惊醒了沉睡十年的蓝雪花。

   那一刻,小天元突然鼓起勇气,看着我的眼睛,认真地说:"姐姐,等我长大了,我养你!"誓言裹挟着奶香,重重撞上我摇摇欲坠的心房。

  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,声音虽然很小,但却充满了坚定。月光在他睫毛上凝成霜,我愣了一下,随即哈哈大笑起来,笑声惊醒了整栋楼的声控灯,在夜空中回荡,显得格外清脆。

   多么讽刺,最真挚的承诺来自最脆弱的存在。

   "哦!是吗?宝宝要娶我吗?那我可真是开心呢!毕竟等你长大了我都快二十六了,却还能被这么个小可爱惦记上。

   "我笑着,泪水突然决堤,眼神里满是宠溺。

   二十六岁,是医生说我可能撑不到的年龄。

   他点了点头,抓起我的小指强行拉钩,真地看着我:"我会的!拉钩!"孩童的体温灼伤我冰凉的指尖。

   我伸出手,和他拉钩:"嗯~好的,拉钩!"尾指残留着他眼泪的咸涩。

   月光下,我们的影子交织在一起,在墙面上拼出畸形的蝴蝶,那一刻,我以为这份约定是牢不可破的。

   我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,惊飞了栖息在晾衣绳上的夜枭,而小天元则紧紧握着我的手,直到我腕间的住院手环勒出红痕,仿佛这样就能把这份承诺永远留在心里。

   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,载着秘密奔向未知的远方。

   在之后的日子里,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
   母亲改嫁那天下着酸雨,雨水腐蚀着锈迹斑斑的空调外机,在玻璃窗上蜿蜒出泪痕般的纹路。

   她留下的蓝雪花盆栽在窗台枯死成扭曲的标本,蜷缩的叶片间还卡着半片褪色的美甲,像被遗弃的蝴蝶残翅。

   我的母亲嫁给了一个有钱人,镶钻的高跟鞋踏过门槛时,水晶鞋跟叩击瓷砖的脆响,带走了最后一件绣着茉莉花的真丝睡裙,裙摆残留的铃兰香水在衣柜里萦绕了整整三个雨季。

   离婚协议书上我的名字被钢笔洇染成模糊的墨团,边缘处还沾着母亲唇釉的桃红色,像凝固的血珠。

   父亲在母亲离开后不久,也娶了一个阿姨。

   新婚夜摔碎的酒杯在木地板上留下永恒的暗红色渍痕,高脚杯细长的脖颈断裂处折射着吊灯暖光,如同某种献祭仪式的残骸。并生下了一个妹妹。

   产房外我攥着确诊重度抑郁的检查单,纸张在掌心皱缩成苍白的茧,听着婴儿的啼哭像刀子划破寂静,消毒水气味混着新生儿胎脂的气息,在鼻腔里凝结成尖锐的冰凌。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,一个和我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女孩。

   当继母把裹在蕾丝襁褓里的她塞进我怀中时,她抓住我发梢的力道像命运的镣铐,细小指节因用力而泛着珍珠白,发丝缠绕的弧度宛如绞刑架的绳索。

   然而,这段婚姻并没有持续太久,民政局门口,继母的香水味混着父亲衣领的口红印,在晨雾中发酵成溃烂的伤口。

   鸢尾花与烟草的气息在潮湿空气里厮杀,最后都沦为下水道口腐烂玫瑰的陪葬。父亲和阿姨因为感情纠纷很快离婚了。

   妹妹的奶粉罐里开始出现蟑螂卵,乳白色颗粒在奶粉中沉浮,像撒落的珍珠粉里混入了恶魔的种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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