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没有选择。”老人摇了摇头，“冥灵体质的继承者，从出生起就背负着这个使命。要么阻止它，要么和整个世界一起被吞噬。”老人的拐杖在地面上轻轻一顿，“咚”的一声闷响，像是敲在张玄微的心上。天台的风突然变得凛冽起来，卷起地上的灰尘，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旋转的气柱，气柱里隐约浮现出大傩世界的景象——灰黑色的歪塔在摇晃，塔顶的巨眼半睁半闭，周围的土地裂开蛛网般的缝隙，暗红色的汁液从缝隙中渗出，像是大地在流血。

　　 张玄微握紧了拳头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他能感觉到丹田处的真炁在躁动，像是在呼应着气柱里的景象。他想起那个被钉在塔下的人影，想起对方临终前血红色的圆点渐渐消散的模样，突然明白了“继承者”这三个字的重量。那不是荣耀，而是一条铺满荆棘和鲜血的绝路。

　　 “我该怎么做？”他问，声音有些沙哑。

　　 老人赞许地点点头，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。“想要彻底封印巨眼，需要找到三样东西。”他伸出三根手指，每根手指落下，都有一缕微弱的黑气从指尖渗出，在空气中凝聚成模糊的形状，“第一样，是‘镇魂木’，生长在大傩世界的‘无回谷’，能压制秽气的扩散；第二样，是‘往生烛’，藏在现实世界与大傩世界的夹缝里，也就是白塔的五层，能照亮通道，指引方向；第三样，是‘你的真炁’。”

　　 最后一句话让张玄微愣住了。“我的真炁？”

　　 “对，”老人的目光变得深邃，“冥灵体质转化的真炁，是两个世界能量的中和体，既能被现实世界接纳，也能被大傩世界认可。只有用你的真炁作为引子，才能将镇魂木和往生烛的力量融合，形成新的封印。但这意味着……你可能会耗尽所有力量，变成一个普通人，再也无法穿梭两个世界，甚至……”

　　 “甚至会死。”张玄微替他说了下去。他并不意外，从接过傩面的那一刻起，他就隐约感觉到了这份代价。

　　 老人没有回答，只是转身指向天台角落里的一个不起眼的铁箱。“打开它。”

　　 张玄微走过去，发现铁箱的锁孔形状，正好和小林给的黄铜钥匙吻合。他将钥匙插进去，轻轻一拧，“咔哒”一声，锁开了。箱子里铺着黑色的绒布，上面放着三样东西——一个巴掌大的、用黑木雕刻的小塔模型，塔身上刻着和歪塔一样的纹路；一盏青铜小灯，灯芯是白色的，像是凝固的月光；还有一本线装的旧书，封面上没有字，纸页泛黄，边缘已经磨损。

　　 “黑木塔能帮你定位无回谷，”老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“青铜灯就是往生烛的容器，当你找到往生烛，它会自行点亮。那本书里，记载着上一任继承者留下的笔记，或许能帮你避开一些危险。”

　　 张玄微拿起那本旧书，刚翻开第一页，就闻到一股淡淡的、和傩面相似的木头香气。纸页上的字迹是用某种暗红色的液体写成的，笔画扭曲，像是在蠕动，但他却能看懂——那是大傩世界的文字，不知何时，这些文字已经像母语一样刻进了他的脑海。

　　 “无回谷的瘴气会迷惑心智，记住，无论看到什么，都不要停下脚步。”老人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模糊，像是隔着一层水，“往生烛的夹缝空间，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，进去后……”

　　 他的话突然中断了。张玄微猛地抬起头，看到老人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，像是融化的冰雕，灰白色的头发和中山装的布料渐渐化作点点微光，飘散在风里。“守锚人的使命……结束了……”老人的脸上露出一丝解脱的笑容，最后看了他一眼，“小林……帮她……”

　　 话音未落，老人彻底消散了，只留下那根雕刻着傩面的拐杖，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，杖头的黄铜球滚了几圈，停在张玄微的脚边。天台的风突然停了，周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，只有远处传来隐约的警笛声，大概是治疗室的骚动惊动了外面。

　　 张玄微迅速将黑木塔、青铜灯和旧书放进怀里，捡起那根拐杖。杖身入手冰凉，像是某种玉石材质，傩面雕刻的黄铜球上，纹路与他口袋里的布条碎片产生了共鸣，传来一阵微弱的震颤。他知道，没时间犹豫了。

　　 他冲到天台门口，刚要下楼，就看到小林跑了上来，脸色苍白，手里拿着一件叠好的黑色连帽衫和一双运动鞋。“快换上，”女孩把东西塞给他，声音急促，“我刚才报了警，说有病人袭击医生，他们暂时不会上来。楼下的侧门我已经打开了，能通到后山。”

　　 张玄微愣住了。“你为什么要帮我？”他能感觉到，小林身上没有任何“异”气，她只是个普通的护士，却愿意为了一个“精神病人”冒险。

　　 小林的眼圈红了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，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，眉眼间和那个消散的老人有几分相似。“他是我爷爷，”女孩的声音带着哽咽，“三年前，他说要去一个很重要的地方，就再也没回来。直到我看到你，看到你手腕上的勒痕和他留下的日记里描述的‘冥子标记’一模一样，我才知道……他说的‘重要的事’，就是这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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