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省城开往抚川的高速公路上,两台黑色奥迪车正飞速行驶着。
顾焕州看着车窗飞逝的景色,若有所思的问道:“大伟啊,你觉得,该如何处置李光旭呢?”
王大伟略微思忖片刻,小心翼翼的说道:“李书记这个人吧,能力没得说,就是太善于玩权谋之术了,甚至有点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,既然他自己把事情做绝了,您又何必犹豫呢?”
这个回答很聪明,并没有正面回答顾焕州的问题,这是强调了李光旭把事情做绝了,可谓用心良苦。
顾焕州笑了下:“你的意思是,让他退出政治舞台了呗?”
“李光旭的问题,恐怕不是退出政治舞台那么简单吧,他这个人工于心计,如果处理得不彻底点,谁知道他会不会玩个借尸还魂呢?”王大伟平静的说道。
顾焕州看了眼他,说道:“看来,被打压了十年,你这心中始终是愤愤不平啊。”
王大伟平静的说道:“被他打压的人多了,我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,实事求是的讲,我算是幸运的,他对我的打压还是很有分寸的,并没有一脚踩死。从这个角度说,我还不至于愤愤不平,我刚才说的话,都是出于整体考虑的。”
顾焕州没吱声,只是沉吟不语。
王大伟见状,继续说道:“或许他真的老了吧......”
“这话是什么意思啊?”顾焕州问道。
王大伟皱着眉头道:“就拿柳杖子矿的事来说吧,其实,他完全没必要搞成这样的,在我看来,可以有很多种解决方式,但他却偏偏选择了一个最极端的,我刚刚还在想,他是太自信了呢,还是另有什么其他打算,又或者就是老了,思维和判断都出了问题。”
顾焕州微微一笑,未置可否。
王大伟何等聪明,见此情景,于是便也沉默不语了。
片刻之后,顾焕州这才轻轻叹了口气,说道:“你分析得没错,咱们的李大人是另有企图的。”
王大伟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:“您的意思,他跟吴慎之......”
“当然不是。”顾焕州笑着道:“他这是故意卖了个破绽给我啊,说起来,我得领他的人情才是。”
王大伟一愣:“故意卖了个破绽?您的意思是,他故意这么做,为的就是让您处理他。”
“差不多吧。”顾焕州平静的说道。
“为什么?”王大伟问。
顾焕州却淡淡一笑:“他在省内政界,还是有些威信的,而且,所取得的政绩也是明摆着,抚川GDP从排名靠后到一跃而成全省第一,这个成绩是谁都不能抹杀的,而且身为省委常委,处理起来也非常尴尬,无论以什么理由,对上对下,都不好交代。”
王大伟听罢,顿时恍然大悟,他愣了片刻,脸上浮现出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。
我操,实在是太高了!做官做到这个地步,真是已入化境啊。
其实,顾焕州只是说一半,真正有价值的后半段,并没有说出口。
大致情况应该是这样的。
在预感到顾焕州要拿自己开刀之后,李光旭并没有选择负隅顽抗,死战到底,而是玩了一招壮士断腕,巧妙的化解了危机。
别小看这招壮士断腕,这是足以救命的。
他给了顾焕州一个处理他的理由,而且是一个最合理,也是最微不足道的理由。
要知道,自从顾焕州走马上任之后,顾李联盟就始终是最紧密的政治同盟,两个人之间有太多利益纠缠了,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,无论顾焕州手中的刀从哪个方向砍下来,都可能在李光旭人头落地之际,划伤自己的大腿。不对,说划伤太轻了,大概率是砍到自己的大腿,而且,万一没控制好火候,连动脉都能给干开。
顾焕州也深知这种情况,所以,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金创药,一旦出现意外,也好及时补救,但不论准备得多么充分,损失肯定是有的,只不过是大小而已。
杀敌一千,自损八百,这绝不是个划算的生意。
就在这个关键时刻,李光旭自己给自己制造了个几乎可以载入史册的愚蠢错误,这个错误放在任何官员身上,其政治生命都基本到头了,请注意,是政治生命到头了,但生命却安然无恙。而且,如果顾焕州以这个错误为由处理他,非但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,相反,还可以借此树立公正严明的形象,毕竟,连最亲密的战友犯了错误都一视同仁,坚决拿下,其他人再有什么想法,还不得提前掂量下自己的分量啊。
壮士断腕也好,丢车保帅也罢,反正是以最小的代价,为自己赢得了最大的生活空间。
我的天啊,这简直就是官场的神操作,想不服都不成。
“我明白了,李大人确实高明,放眼天下,估计也就他能想出这种招数。”王大伟苦笑着道:“这智商和情商,甩我十条街,再活一辈子,也照样撵不上。”
顾焕州笑着道:“没那么夸张,他只是善于揣摩人心而已。尤其是善于揣摩我的心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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